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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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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自蠻荒伊始、混沌初開起, 神域便被認為是三界之中的上界,供神與仙修行用。

相對應的,邪魔妖道則被視為不入流的存在, 當屬下界。

而九州人間就是三界平衡的基石。

無論是神仙妖魔,皆因人而存。

若是九州顛覆, 人神妖魔自是皆將不覆存在, 也就無謂上下之分,重新墜入洪荒永夜, 等待下一個天道秩序的涅槃輪轉。

但如今, 應奇詭計未成, 神域依舊高高在上, 莊嚴肅穆, 與下界壁壘分明。

……

玄月神君歷劫歸來, 在神域中掀起了一場不小的波瀾。

“你們聽說沒有,神君從妖界帶了只妖族上來!”

“我聽說了!說是神君還親自為她治傷呢!”

“如此行徑,難道不是違反天規嗎?下界的妖族未曾修行飛升,怎麽能隨意進入神域之中?”

“莫不是因為那狐貍精犯下滔天殺孽,神君將其帶來神域關押, 只等日子送去處刑嗎?”

“非也!聽聞, 玄月神君在下界時, 被那狐妖引誘, 歷劫失敗,又舍棄不得, 才將它帶上來的呢!”

“噓——此話可不能被神君聽見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蠻荒至而今的萬年間,諸多上神已悉數寂滅, 唯餘玄月最後一根獨苗,兢兢業業地庇護著三界秩序。

所以說, 若說他便是現在的神域之主,泰半是沒有任何異議的。

因而,玄月想做什麽,絕不會容人置喙。

仙侍們也只敢私下交頭接耳幾句。

想必無人敢去玄月面前多嘴。

當然,這一切流言蜚語,更是難以傳到當事人耳中。

自打池蓁蓁被玄月帶到神域,關在一處名叫折雲殿的宮殿內,實則已經過了大半旬。

這麽多日子以來,除了玄月,她還沒有見過其他人。

玄月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。

縱然尹祁已死,魔界與九州的封印卻尚未能重新封上。

現下,下界、不僅僅是九州,妖界和魔界皆是混亂一片。

玄月重歸神位,自當要謹慎處理此事。

雖稱不上焦頭爛額,倒也確實是忙碌不堪,頗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意思。

因而,任憑池蓁蓁在殿內拍門哀求,外頭始終沒有絲毫回應。

“玄月神君,求求您,放我走吧——”

“晏知月!晏知月!義父真的死了嗎!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,求你,讓阿蓁去找義父吧!……”

“阿月為什麽還不來救我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折雲殿設了禁制,池蓁t蓁出不去,縱然知道無用,也只能日日在裏頭吵鬧不休,以作發洩。

她一人獨處,又不知外頭的情形,腦子裏免不了胡思亂想。

若是再一言不發,只怕用不了幾日就要發瘋。

……

是夜。

“吱呀”一聲,折雲殿的屋門處傳來響動。

池蓁蓁哭哭啼啼了一整天,已經沒了力氣折騰,只是坐在榻邊的地上,淚眼朦朧地扭頭,循聲望過去。

來人一襲白衣,如同從雲端緩步而來,絲毫沒有被屋內淒淒慘慘的氣氛影響。

玄月走到池蓁蓁面前,居高臨下地註視著她。

頓了頓,他慢條斯理地問道:“為何坐在地上?不嫌涼嗎?”

池蓁蓁:“……”

自是不涼的。

神域與下界不同,沒有季節之分。

更何況,他們有靈力傍身,怎會如凡人一般畏懼酷暑寒涼呢?

這句話簡直是廢話。

且非常不符合玄月的氣質。

池蓁蓁暗自撇了撇嘴。

誰曾想,玄月沒得到回答,竟徑直蹲下.身,將她打橫抱起,放到榻上。

接著,甫又低聲斥責道:“不是與你說過,要穿鞋嗎?”

“……”

池蓁蓁紅腫著眼睛,勉力扯了扯嘴角,“神君何必裝出晏知月的模樣。”

玄月面不改色,“不是蓁蓁每日在喚阿月麽。”

他連稱呼都改了回去,改成兩人在越陽山初識時的叫法。

聞言,池蓁蓁明顯一頓。

不可否認,她確實試圖用“晏知月”這個身份,喚起玄月心底的一絲憐憫,好叫他不要對自己那麽絕情。

可是,如今被他這般直接挑明,又顯得好像不是那個意思了。

池蓁蓁扭過頭,假裝理解錯他話中深意,“……你明知道阿月不是叫你。”

然而,玄月並未惱怒,只是平靜地繼續問道:“為何不吃飯?此處的肉菜不符蓁蓁的口味嗎?”

池蓁蓁深吸一口氣,開口:“我不想吃。求求你,放我走,這裏根本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。”

玄月:“你我既為夫妻,自是本君在何處,你就當在何處,哪來的應不應該?”

說著,他攤開手。

掌心出現了熟悉的那紙婚書。

池蓁蓁愕然瞪大了眼睛,看著上頭自己簽下的名字,“婚書不是早已毀去了嗎?!”

玄月飛快地將婚書收起,不讓她搶。

“神君總得有點凡人用不了的法子。”

池蓁蓁用力咬了咬唇,“就算有婚書,那也是蓁蓁與晏知月簽的,而非池蓁蓁與玄月。”

況且,血咒都解了,這婚書又是她為了騙晏知月才答應簽的,自然沒有任何效力。

聽她這般嘴硬,玄月很淺很淺地笑了一下,“晏知月就是玄月,玄月就是晏知月。本君乃是真身下凡歷劫,晏知月的肉身,便是玄月的肉身。晏知月的夫人,自然也是玄月的夫人。”

說完,他不再與池蓁蓁糾纏,而是彎下腰,握住她的下巴,將她的臉端起來。

兩人四目相對。

靜默一瞬,玄月道:“真可憐,眼睛都哭腫了。”

池蓁蓁咬牙,“你!……”

話音尚未落下,嘴唇倏地被人咬住。

她瞪大了眼睛,擡手就要將玄月推開。

只是,手掌尚未碰到他,已然被靈力縛住,再難動彈,只能任憑魚肉。

玄月與晏知月性情相仿,素來喜潔,對旁人多有嫌棄。過去千萬年裏,從未想過與人交換涎液這種事。

偏偏,池蓁蓁曾經酷愛這樁事,每日找到機會就撒嬌要親,硬是將晏知月逼得習以為常,甚至也從中感受到了非凡的意趣。

如今,要想再戒,恐怕沒這麽容易。

玄月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池蓁蓁的下巴,待她不註意,驟然捏了一下。

池蓁蓁吃痛,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張開了,剛好,叫人乘虛而入。

玄月明顯不打算淺嘗輒止,舌尖勾著她的舌胡亂攪弄,又若有似無地刮著她的牙齒,吸吮舔舐個沒完。

就像是某種伺機待發的猛獸,要將她整個人吃下去。

“唔、唔唔……”

池蓁蓁的抗議與不滿,壓根發不出來,便已被玄月悉數吞沒。

她只好憤怒地瞪著他,以表示自己的惱怒。

偏偏,玄月半闔著眼,看都不看她。

還因著過於投入這個吻,生生顯出了幾分意亂情迷的神態,叫池蓁蓁不由自主地放軟了身子。

兩人的距離僅在呼吸之間。

離得這麽近,玄月那男女莫辨的美貌愈發具有沖擊感,池蓁蓁幾乎能數清他纖長的睫毛。

一瞬間,許多被她壓在腦海深處的、充斥著糜艷色彩的記憶開始覆蘇。

池蓁蓁低低喘息了幾聲,引得玄月又牽了牽唇。

“先吃點東西。”

他有些不舍地松開池蓁蓁紅潤的唇,又輕輕咬了下她的鼻尖,這才直起身,將她抱到外間的桌邊坐下,“往日不是最喜歡吃肉了嗎?不給你吃還要鬧。”

池蓁蓁胸口起起伏伏的,心跳得厲害,好一會兒才啞著聲說道:“沒胃口。”

聞言,玄月蹙了蹙眉,拿筷子隨意夾起一片紅燒肉,夾到她嘴邊,“張嘴。”

池蓁蓁扭過頭去,不理他。

見狀,玄月也沒有放下筷子,只是涼聲問道:“要嘴對嘴餵你嗎?若是如此,往後,本君每日三餐都‘親自’餵你。”

他將“親自”兩個字音加重。

威脅之意,不言而喻。

池蓁蓁懨懨地抿了抿唇,到底還是張了嘴。

這肉放了小半日,但依舊溫熱噴香,是下界難得一嘗的滋味。

池蓁蓁感覺得出來,這壓根不是肉,是某種靈藥,或是在肉裏加了靈藥,兩者皆有可能。

或許,功效還是溫養靈體。

她失了八尾,將身體搞得孱弱不已。如今受困於此,玄月明顯是不會放她走的,所以想是打算幫她養好,叫她能重新修煉出八尾來。

細枝末節處,池蓁蓁能在玄月身上看到晏知月的影子。這反倒叫人愈發痛苦。

她喜歡晏知月。

她承認。

可是,這一切的前提,不能建立在晏知月殘害義父的事實之上。不然,她豈非成了狼心狗肺之徒?

思及此,池蓁蓁將紅燒肉咽下去,擡起頭,目光炯炯地看向玄月。

她問:“我義父……你究竟把他怎麽樣了?”

若只是身死,忘卻仇恨、轉世投胎,於尹祁來說,未嘗不是一種解脫。

玄月沒有回答,只是又夾了一筷子菜。

池蓁蓁擡高了聲音,“我自己吃!”

玄月放下銀筷,從善如流地答道:“好。你自己吃。乖。”

說著,他順手將池蓁蓁抱起來,放在自己腿上,密不可分地攏在懷中,又抖了下腿,示意她就這麽吃。

池蓁蓁生得嬌小玲瓏,來神域這半旬功夫,身子還比之前更單薄了,瘦伶伶的一片,幾乎是陷在玄月高大的懷抱中。他卻絲毫不嫌難受,也不嫌她硌人,十分滿意的模樣。

池蓁蓁拒絕不了,只好忍氣吞聲地夾菜,機械地咀嚼起來。

三兩口過後,她悶悶地說了句:“飽了。能告訴我義父的事了嗎?”

玄月瞥了眼餐碟,搖頭,“不可如此。你是妖族,又尚未辟谷,若是肆意妄為地折騰,只會日漸消瘦下去。”

“神君,你是怕我死了嗎?”

“我不會讓你死。蓁蓁,無論是人是妖,都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。”

既然承諾了生生世世、永遠相伴,那就不能少一分一秒。

池蓁蓁側了側臉,聲音低低的,“……玄月,你已經不是晏知月了,還喜歡我嗎?”

這回,玄月沒有作聲。

他對池蓁蓁的感情,不能簡單地用“喜歡”這兩個字來概括。

他愛她,亦恨她。

她是萬年光陰裏第一個與他有肌膚之親的女子,也是第一個將他騙得體無完膚、差點就灰飛煙滅的女子。

按理來說,上神不該有任何凡人的情感。偏偏,池蓁蓁成了玄月心中揮之不去的陰翦,舍不得除掉,又舍不得放手。

愛恨交錯下,害得他失了一次又一次分寸,甚至將其帶上神域。

他開不了口,只好垂下眼簾,裝作無知無覺。

池蓁蓁等不到答案,心裏一緊。

正欲再說些什麽,倏地,卻嗅到了很淺很淺的血腥氣。

她怔了怔,轉過頭,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玄月,“……你受傷了?”

玄月:“嗯。”

池蓁蓁急急忙忙地追問道:“怎麽會?誰弄的?你今日t去做什麽了?”

玄月面無表情,“蓁蓁,你是在關心本君,還是借此機會在關心旁人?”

“……”

沒有回答,便是最好的答案。

玄月心下氣惱,按著池蓁蓁的手臂,又狠狠地去親她的肩膀。

“嘶——”

池蓁蓁肩膀一痛,感覺像是被兇惡的狼崽子咬了一口,骨頭都要被咬碎了似的,立馬口不擇言地哀嚎起來,“晏知月你是狗嗎?!”

玄月冷哼,“……既擔憂我,便與我同甘共苦罷。”

自然,他還有其他隱情,未曾說出口。

今日池蓁蓁那青梅竹馬前來偷襲,若不是他變作了池蓁蓁的模樣,還偽裝出池蓁蓁的氣息,叫玄月不自覺晃了下神,他自不會被這區區兇器器靈所傷。

哪怕只是刮了道口子,也足以讓人惱怒。

溫月該有多了解池蓁蓁,才能偽裝到如此天衣無縫、無法第一時間察覺呢?這點就已經無法深想。

更遑論,那溫月目露兇光、目眥盡裂地瞪著他,口口聲聲說著:“把阿蓁還過來!”

好似池蓁蓁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。

他們才是自己人。

他們是一國的。

這種表現,實在令人痛恨不已。

兩相疊加之下,玄月得非常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,才沒出手把那人的脖子扭斷。

想來,也只好發洩在罪魁禍首身上了。

他沈著臉,箍著池蓁蓁的手臂,不叫她掙脫。

不過,聽她呼痛,卻也沒再咬她,只是隔著布料,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她的肩胛。

得不到義父和溫月的消息,池蓁蓁心中焦急,偏又想不出什麽法子套話,只能耐著性子應付玄月這般纏手纏腳的舉動。

夜逐漸深了。

神域中,沒有一絲一毫的自然之聲,又無蟲類鳥獸鳴叫,感覺甚至比妖界更為寂寥。

池蓁蓁被玄月抱在懷中,看不到他的表情,只能遙遙望著殿外沈靜明澈的星空。

這裏和人間,也完全不一樣。

陡然間,她有些思念起越陽山的夜空了。

在那會兒,她一心想著如何將晏知月的劍騙來救溫月。

因為有目的,每天討巧賣乖,受點委屈也毫不在意。

到後來,晏知月的態度軟和下來,她伴在他身旁,何嘗又不曾感覺到快樂呢?

要不然,怎麽會在那般情形下,依然不受控地喜歡上晏知月了呢?

……可惜,這一切都回不來了。

池蓁蓁眨了眨眼睛,感覺到有水滴在自己手背上。

那一小塊皮膚就像是瞬間灼燒起來了一樣,將她的靈魂燒得發燙。

她半側過身,倏忽間,反手摟住玄月的脖子。

玄月渾身一僵。

池蓁蓁沒有在意,只是將臉頰輕輕貼在玄月手臂上,輕聲細語:“行房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玄月沒有說話,就著這個姿勢將她抱起來,大步往裏間床榻方向走去。

兩人在沈默中,交換了一個濕潤的吻。

……

折雲殿滅了燈,陷入一片昏暗。

榻上,紅衣與白衣交疊在一起,從床沿墜下,起起伏伏,纏繞不休。

耳鬢廝磨間,池蓁蓁抑制住難耐的低吟,咬了咬唇,斷斷續續地開口道:“玄、玄月……”

玄月動作未停,“嗯?”

池蓁蓁:“你感、感覺好、嗎?”

玄月不明所以,停頓片刻,“你想問什麽?”

池蓁蓁渾身都是汗,濕漉漉的,好似剛從水裏撈起來一般。連帶著,眼角噙出的淚意,也像是汗漬。

她很輕很輕地說著:“……若是覺得舒爽的話,過後,告訴我義父的情況吧。”

是生是死,闔該有個說法。

“……”

“別讓我後悔救你。”

若不是池蓁蓁拿著玉佩潛入越陽山,玄月應當沒法這麽快回歸神位才是。

她確實不想晏知月死。

但代價絕不能是尹祁的性命。

話音落下,屋內的氣氛驟然墜至冰點。

玄月遲遲沒有開口,氣息也像是消失了一般。但身上壓著的重量卻做不得假。

等了一會兒,池蓁蓁心中免不了開始惴惴。

“玄……唔……”

第一個字剛從唇齒中冒出來,嘴唇就被玄月毫不留情地堵上。

他的手掌從池蓁蓁身上緩緩上移,落到了她纖細孱弱的脖子上,又一點一點收攏。

池蓁蓁逐漸感覺到憋悶,透不過氣來。

但嘴被堵了,連求饒都不能。

微弱窒息感中,玄月進進出出的也更為用力,幾乎要將她釘死在床榻之上。

不多時,池蓁蓁蹙起眉,雪白的臉頰開始泛紅。

玄月掐她的手不曾松開,只是壓著她的嘴角,若有似無地呢喃道:“池蓁蓁,我真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你……”

黑暗裏,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。

但底下波濤洶湧的戾氣,卻再難掩藏。

池蓁蓁在迷亂中看到了他那雙閃著幽光的眼睛,宛如在暗夜中捕獵的獵豹,正打算折斷獵物的脖頸。

她知道,這下,自己是徹底惹怒玄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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